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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大意!”赵宗绩还没说什么,耳听八方的陈希亮转过头来训斥道:“锁厅试尽管录取人数要多些,但考生的水准要高很多,不比正试简单多少!”
“好好……”陈恪赶紧虚心认错,截住陈希亮的话头。
什么叫锁厅试?这是宋代科举中,针对‘有官人’的特殊考试。所谓‘有官人’,是宋代官员中的特殊群体……比如靠父辈恩荫、以军功、或者通过非进士科考试取得官职的,总之一句话,就是那些没考中进士,就当上官的。
按说,考进士也是为了当官,当了官何必再考进士?然而在宋代官场,进士才是正途,提升快、面子大、名声好,朝廷地方的高官,全都要进士出身才能担任。而所谓的‘有官人’,则被称为杂途出身,多半被闲散置之,或者困顿于底层不得提升,且一旦出现问题,背黑锅的总是他们,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正途出身呢?
所以这些‘有官人’纷纷参加进士考试,以求提高政治地位,获得更好的发展。而宋廷对‘有官人’参加进士考试的态度,也是经过一个从禁止到限制、到允许直至放任的过程。
宋初,开国君臣总结唐末五代以来,武将专权所造成的政权更迭、民不聊生,开始有意识的用文人治国。作为广纳天下才俊的主要手段,开科取士便成为重中之重。为了以避免权势之家,侵害平民士子的利益,树立科举考试的公平形象,禁止‘有官人’参加科举。
然而这与官员们的利益相悖……宋朝对官员的恩荫之滥,前无古人,当官的只要别犯错误,再不济,到末了总能荫上一子。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升朝官,更是能荫上好几个子弟。所以历代官员前赴后继,一点点撬动了这项祖制,直至将其变为权贵们的盛宴。
先是到了太宗朝,有官人可以锁厅应举,即在单独的考场考试,考完后由礼部单独批阅,并呈皇帝过目,以避免徇私舞弊。但当时合格后只能迁转官阶,并不能获赐科名,以表示朝廷对科名的珍惜,不轻授与的态度。而且不第者还将被取消本身的官职,推荐保送他们的长官,也要受到惩罚,显然朝廷对有官人参加科举,还是持消极态度的。
在这样苛刻的规定下,许多官员都不敢要求应举,即便愿意冒险一试,地方的解试官及举荐官也不敢轻易同意。这样的规定显然对官员应举不利,自然遭到反对。后来到了真宗朝,才对及第者一视同仁,但有官人不授状元,以示朝廷对寒门士子的‘爱护’。
到了本朝,趁着孤儿寡母好欺负,在官员们不懈的呼吁下,对锁厅应举的限制开始放松,先是不再处罚落第者及其保送人,又将有官人应举的次数,从一次增加到两次,直至无限次。到如今,有官人除了要单独考试、且不能中状元之外,已经与普通士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而且当初为了保护平民士子,命有官人锁厅应举,单独阅卷、单独录取的措施,也随着参加考试的平民子弟激增,变成了一项特权……要知道,在文教发达的江南地区,取解试的录取率,达到一百中一,一百个人里,才能中一个。哪怕在文化最不发达、应试人数最少的西北,也要十个里才能中一个。
而锁厅试的录取率是十中取三……是在江南考试的三十倍,在西北的三倍。并且我们知道,对有真才实学者,录取比例越高,取中的概率便成倍增加。而且官宦子弟两极化严重,固然存在陈希亮所说的那种,优越条件下培养出来的尖子,却也存在大量不学无术,想碰运气的二世祖,这就更增加了真才实学者的录取几率。
简单分析之后,如果陈恪还没有自信的话,那他真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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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所虑的,是那个谢学士。”到了国子监,等待入场的时候,陈恪小声道:“听文齐贤放话说,谢景初已经答应,让我过不去这一关。”
“你怎么现在才说?”赵宗绩白他一眼道:“现在谢学士早就锁院了,让我如何帮你?”
“不用你帮。”陈恪笑道:“现在文彦博已经不是宰相了,你当姓谢的还愿意冒这个风险?”
“还是小心些好。”赵宗绩道。
“嗯。”陈恪颔首道:“我自有对策。”
“别担心。”赵宗绩拍拍他的肩膀道:“要是他敢不取你,我就把状告到官家那。”
“不至于。”陈恪笑笑道:“我该进去了。”便拿过自己的铺盖卷,和赵宗绩挥手作别。
“你食盒里的点心,是我妹妹亲手做的,而且不甜。”赵宗绩提醒他道:“可不能浪费了。”
陈恪点点头,心说这小郡主还真是爱好烹饪呢。便与前来送行的亲人作别,和宋端平几个,一起进了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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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前圈起一圈栅栏,送行的家人只能送到栅门前,进去栅门后,满眼便只是等候入场的士子了。
五更鼓响,国子监便开门了,维持秩序的巡铺兵丁开始列队,负责考务的礼部官员也在门前列队,每人手里举了一块牌子。有官员在门前大声叫道:“照你们名状北面的字,找到相应的考务,迅速列队站好,一刻钟后,开始依次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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