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上并无完美的武器,有的只是人们对武器因地制宜的设计与取舍。
这门炮,是戚继光北上防御北虏,为墩台与野战设计的,规格上本为铜制,应重一千零五十斤。
因为一门大炮配三个各重一百五十斤的子铳,都是提前预装好的弹药,装上就能打,前三发打放最速。
针对南下的蒙古骑兵,墩台上三发放出去,基本上就解决问题了。
不是把蒙古骑兵打死,而是造成足够威胁,把人吓跑。
即便不能解决问题,也能在撤走梯子的墩台上从容装弹。
但尚可喜初降金国,手上没铜,改为铁铸,重量几乎翻倍。
无敌大将军的速射优势虽然还在,但没那么明显了,因为它重。
打的同时,拆下来的子铳要重新装弹,每个子铳都相当于一门小炮,要洗涮子铳膛、擦干了装药装弹。
元帅军的千斤炮,一个炮组十四名炮兵,各个战位一正一副。
实际上只要六个人就能在战时把一门炮伺候明白。
剩下的人当枪手、干杂务、赶牲畜,在出现伤亡时进行替补,甚至还有个兽医。
而船上的铁铸无敌大将军,维持一门炮的最低人手,要十八个身强力壮的炮兵。
稍稍受到些损失,射速就下来了。
而且随着无敌大将军连放六炮,铁铸的炮身也开始发红,不断降温使炮膛过硬过脆,终于第一门大将军炮在打放时炸死,崩死旁侧数名炮兵。
己方火炮爆炸,比元帅军的野炮重弹,更能让海州炮兵清醒,谁也不敢往死里放炮了。
元帅军铁里铜裹的千斤野战炮,就好多了,锻铁内膛耐磨损,铸铜外壳延展性好且导热快,还没有降温过脆的裂开风险。
最关键的是铁里铜裹的炸膛风险较低,因为铜更软,且在冷却时有自紧的效果,紧紧贴合锻铁内膛。
当内侧铁膛变形,要炸的时候,外侧铜壳一般会先鼓包。
这项技术很好地利用了铜铁两种材料的优点,又避免了缺点。
反过来就不行了,只能结合二者的缺点,铜芯不耐磨易变形,铁壳散热慢还过硬,打不了几炮就得炸。
当船炮无法压制野炮,船舰一艘艘地或沉入河中,或坐滩河上,卢可用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而他寄望于登陆步兵夺取炮兵阵地,显然也落空了。
不止没夺了炮兵阵地,端着望远镜一看阵前,来自蒙古高原的创业能手正用钩镰枪扒拉他躺在地下的士兵呢。
反倒披甲士兵叫人家夺了!
卢可用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被夺取这样的词会让他用来形容自己的军队。
步兵炮兵都打不过人家,虽然没看到骑兵交手,但他就算再自信,也不敢妄想骑兵能胜过元帅军。
黔驴技穷了。
撤军!
卢可用立刻在船上找来亲信,下令道:“先让骑兵撤回来,由步兵在岸边掩护,等他们上船再全军撤退。”
顺序不能错。
战斗失利的撤退,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崩溃。
而崩溃的问题,对陆战队来说十分致命,船上炮兵和水手会先开船跑向对岸,剩下的人则会在敌军追击下被淹死在岸边。
因为他们现在奋勇作战,是都没撤退,一旦撤退命令下达,谁都会害怕自己被困在岸边。
不过其实,在卢可用看不到的长堤之后,相较于炮兵被完全压制、铁甲步兵被分批捕获,海州水师的骑兵打得很有出息。
至少,在一开始他们不仅能跟游骑营打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毕竟步兵有枪炮,哪怕身体疲劳,有足够战斗意志的情况下,武器的性能好,就是强。
骑兵就不一样了,这是纯靠身体的兵种,左光先的游骑营人困马乏,虽然兵力稍多,可士兵已经不能把弓拉满了,在游斗中很难占据优势。
但他们披甲率高,偶尔中箭,要么不破甲、破甲就是皮肉伤,即使失去战斗力,也很难致命。
因此利用胯下河曲大马的体格大、冲击快的优势,逮住机会就顶着箭矢跟敌骑近战,由蒙古司骑兵用钩镰枪把他们挂住,再让瓦剌司骑兵挟长矛把他们戳死。
一直打到水师骑兵急眼,结了大队。
他们被打懵了。
按说海州水师的从军时间虽然都不太长,但作战履历很丰富,打过东虏、也在海上打过叛军,但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战法——钩住人不让动,然后一矛戳死。
什么流氓战法。
欺负水师骑兵不方便携带长兵器是吧?
谁知道不集结大队还好,他们一集结大队,游骑营也集结大队,两边瞪眼看着,突然对面的汉军骑兵有人摘了自己的钵胄,露出发巾,扬手指着他们的马队阵势。
原本肃杀的骑兵队,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水师骑兵气坏了。
瞅我就算了,还他妈笑我!
但他们自己一看,就知道为啥招笑了。
他们的骑兵有一半没有甲胄或穿戴盔甲散件,不少人头上只戴了暖帽或大帽。
结果纵马追逐格斗之下,暖帽大帽掉了,就露出脑后的小辫子。
水师骑兵以为对面是在嘲笑投奔东虏剃头。
这种发型在京畿之地,有时候能用来吓人,毕竟通讯不畅,象征着外敌入侵,看见这样的头发,就意味着敌军已经破关了。
但那是中原分工明确的老百姓的感受。
元帅军能是什么好鸟啊。
实际上游骑营的汉兵确实在嘲笑,但不是嘲笑他们投虏,甚至都不是在嘲笑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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