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三大殿被焚以及下诏求直言等等众多事件,即便兵部近些日子并无急务,但张越这几天不是很晚回家就是干脆不回来。兵部四个郎中,只有他一个新人,其他几乎都有五年以上的资历,而很多员外郎主事等等都是方宾亲自在廷推上争取来的人选。于是,当这个从永乐七年就开始担任兵部尚书的顶头上司笑着吩咐他多担些职责时,他自然不好推托。
然而,今天礼部主事萧仪被处死之后,方宾却忽然笑容可掬地对他说这几天值夜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虽说奇怪于这位尚书再一次改变态度,但他这几天实在是被种种事情折腾得惨了,因此实在懒得去猜测背后有什么勾当,一散衙就径直回了家。
因张越已经连续五六天没回来吃晚饭,这天难得早回来,自然是引来一群长辈嘘寒问暖,就连张超张起也对着他很是关切了一番。这当口就能看出文武之间的差别了,和文官们中间酝酿的那一场惊人风暴相比,武官要做的也就是管好兵员,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用过晚饭,张越陪着祖母顾氏说了一会话,旋即就在老太太的驱赶下乐呵呵地回房去了。
杜绾如今已经不上北院大上房和其他人一同用饭,一应伙食都是这西院小厨房另做。这会儿厨房送来了一盘糕,张越见杜绾吃得香甜,随手拈起一块尝了一口,结果酸得眉毛眼睛挤成了一团,旁边的秋痕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爷,这是太太专门为少奶奶准备的酸枣糕,可不是给您吃的。”
见张越笑吟吟的也不着恼,又接了琥珀手中的茶递了过来,杜绾便斜睨了他一眼。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正事,便看到张越双手撑着炕桌,认认真真地说出了一番话。
“再过个把月孩子就要生了,大名恐怕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起,恐怕轮不到我,所以小名我已经想好了。倘若是男孩,就叫静官;倘若是女孩,就叫三三,你看如何?”
“哪有男孩子叫静官的,再说了,这三三又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是男孩子,小时候难免爱淘气,叫静官说不定能收一收他的性子。至于这三三的意义就更大了,我爹在家里行三,我和菁儿在孙辈的兄弟姐妹里头也都是行三,无论你这孩子是男是女,恰也是家里第四代的第三个孩子,叫三三岂不是好听又好记?”
万没想到张越一本正经竟是寻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杜绾愣了一愣方才露出了没好气的表情,心里却觉得很是烫贴。将那盏茶捧着暖手,见张越只盯着自己瞧,她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能说服一干长辈,我随你就是。好了,还有一个月呢,被你一说我这紧张劲又上来了……今儿个郡主来过了,是给皇太孙捎信来的。”
张越原本还想戏谑一番瞧瞧杜绾脸红的表情,此时不防她轻轻巧巧岔开了话题,待要再打趣,却被皇太孙这三个字给打了回来。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连忙问了个仔细,待明白事情原委就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轻轻用右手中指敲着炕桌。
“不愧是皇上最爱重的皇太孙,一语中的,就连内阁和六部大臣也没看得这么清楚。皇上气头之上,若是那些被弹劾的大臣一味火上浇油,到最后确实会酿成没法收拾的局面。只不过,即便是我站出来承担海禁一事上的责任,可我毕竟不是当初密议迁都事的官员,这责任我却是承担不下来。皇太孙向来稳重,不知道那一边又会挑上谁。话说回来,这好意真真是甘霖,否则明日便要完全靠临机应变了。”
虽说杜绾隐约猜到了朱瞻基此举的深意,但这乃是真正的大事,她无意用自己的猜测来扰乱张越的判断。此时,见张越说着说着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心里也颇为高兴。须臾,外头有人来找,却是孙氏把琥珀和秋痕叫了过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张越两个人。
“今天二太太过来了一次,是来探听消息的。”由于对东方氏并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对方极其看重称呼之类的礼数,因此杜绾干脆当面背后都这么称呼着。见张越皱眉,她就解释道,“听口气,大约是二伯父哪天酒醉之后吐露了风声,所以她知道二伯父想去交趾,于是有些慌神。丰城侯病得真有那么严重,一定要换将?”
张越知道李彬在交趾虽说没能完全剿灭黎利等叛党,但至少还算是连战连捷把黎利撵得无处容身,可就是因为如此,对于没能抓到这么一个最最危险的人物,他心中不无惋惜。毕竟,只看荣智伯陈智在李彬病重之后一味收缩军队不做进攻,就知道这更不是大将之才。
“就是因为丰城侯病重,所以老挝那边原来是愿意交出黎利,之后就立刻反悔了。主将病重,大军无法轻易调动,于是白白错失了最好的良机。依我看来,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派英国公去,但皇上必定会认为杀鸡不用牛刀,毕竟,黎利不同于当初陈季扩叔侄,没有号令土人的名分。可是,他屡剿不灭,一日不杀交趾不定,所以一定得熟悉情势的人去。若是二伯母再来探你的口风,你装不知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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