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刚被叫醒时还以为是建虏打了过来,知道是建虏的情报才松了口气,听骆养性说清楚建虏计划知道东征朝鲜后,干脆又倒回去接着睡。
骆养性有些生气,自从上次替熊廷弼受过挨了杖刑之后,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逢建虏情报,就亲自给熊廷弼送来,让熊廷弼签字画押后,才如获珍宝的收藏起来。
看熊廷弼倒头就睡,骆养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人,军情紧急,还是先起来处理军务吧。”
熊廷弼睡眼朦胧,打着呵欠在骆养性的情报上签上字,就推骆养性出去,“老夫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你就来鼓噪,真是可恶。”
朝廷和察哈尔部已经约好了出兵时间,大批军队正陆续渡海北上,作为辽东军事方面的最高负责人,熊廷弼不但要安排朝廷新增军队的住处,还要小心防范建虏的细作,避免走漏消息。熊廷弼也是几十岁的人了,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下来,精神难免有些不济。
看熊廷弼签字画押,骆养性冷哼一声,收起情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才扭头对熊廷弼说道,“朝鲜是我朝属国,一旦受到建虏攻击,必定会向我朝求援。大人若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等朝廷怪罪下来,我可不帮你隐瞒。”
不管两人的关系如何,却都在辽东这条大船上,只要熊廷弼不离职,熊廷弼的罪过就是辽东全体文武的罪过。骆养性不愿再受熊廷弼牵连,说话歹声歹气,用意却是提醒熊廷弼,让他不要狂性大作,给自己、给辽东诸人惹来麻烦。
熊廷弼躺在床上,没好气的回道,“骆大人的好意,熊某心领了,可你也别忘了,老夫是辽东经略,可不是朝鲜经略。骆大人是辽东锦衣卫千户,不是朝鲜锦衣卫千户。”言下之意,是骆养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骆养性怔了怔,又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熊廷弼却没了睡意,披上衣服,掌上灯,拿起骆养性留下的情报仔细琢磨,半晌之后却笑了,“老奴真是气数已尽,朝廷数十万大军就堵在他的门口,他还想着东征去捡便宜。”
想起光海君阴奉阳违,一边给自己打哈哈说严禁走私,一边又和建虏眉来眼去大发战争财,熊廷弼笑的更加畅快,“这种人,只有吃亏挨打了才会长记性。”
笑了半天,熊廷弼才铺开纸,亲手写了份奏章向皇帝请示方略。说是请示,实际上方略已定,那就是坐等建虏出兵,等建虏分兵之后,再一举攻破阿拉赫图,荡平建虏。
至于这份奏章,除了把消息传递给皇帝外,剩下的作用完全是为了堵嘴,既要堵住辽东军将求战的嘴,也要堵住朝中大臣肆意攻击的嘴。
这也是熊廷弼和皇帝演的双簧,在战机没有觅到的时候,用这种请示批准的方式转移外人的注意力,把畏敌避战的罪名,从熊廷弼头上摘走。也用这种耗时费力的方式稳定辽东军心,不让他们急于求成。
可真到了战机到来的时候,熊廷弼却会直接出兵,而不用再行请示。
这种替手下担责任、顶罪名的大气,才是熊廷弼一反常态,对皇帝服服帖帖的原因。
等熊廷弼的奏章送到时,建虏已经做好准备,起兵东征。因此,朱由校草草翻了翻熊廷弼的奏章,发现没有其他重要内容,就把奏章扔给了魏朝,让他送到宝符司存档。
至于朝鲜人的死活,朱由校没有义务去管。
只不过,朱由校还是调整了大军北上的步伐,尽量运输更多土兵、新兵北上,而把训练有素的火枪兵,留在了天津。
朝廷和察哈尔人商议的出兵时间是明年三月,那时候辽东的气温已经回暖,却不到冰雪融化道路泥泞的时候。这时候出兵,既可以避过严酷的寒冬,也可以避免道路泥泞带来的行军不便,同时这时候又是辽东耕种的时节,哪怕战事不顺功败垂成,也能影响建虏春耕,进一步摧毁其战争潜力。
只不过,明军大部分来自气候温暖的关内,占比例很大的土兵,更是来自大雪都没见过的西南,哪怕是关外相对温暖的春季,也不是这些兵卒难以适应的。为此,朱由校不得不提前让军队北上,在辽东度过一个冬季后,也许能够适应明年春季的战事。
老奴也正是看到这一点,知道汉人不会冒着酷寒出兵,才借此机会东征朝鲜,准备从朝鲜人身上抢到足够的粮食,以迎接明年春季的决战。
起身活动活动身体,朱由校就结束了今天的政务。一转身,却发现朱由检正脸色奇怪的看着自己。
朱由校微微一笑,“怎么了?难道朕脸上有脏东西?”
朱由检摇摇头,长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出自己的疑惑,“建虏攻打咱们的属国,皇兄怎么不派兵阻止?”朱由检观政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不得不说他有政务上的天分,虽然年纪轻见识不足,考虑事情的时候有些不周到,可他也在慢慢的成长。就连最为史学家讳病的急躁,也没有在这位日后的崇祯帝身上出现。
朱由校有点意外,仔细琢磨后觉得,朱由检的成长经历和另外一个时空有了天壤之别,不是一接触朝政就压上了千钧重担,而是在宽松环境中慢慢成长,这对他的心性成长有着很好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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